第11章

這偏房進深窄，面闊長，不分明次，只使柱子支撐，迎門多寶閣上擺放著玉雕瓷器，繞過百寶閣，靠墻是個火炕，兩側立柱間掛著杏色紗幔，垂著水晶珠簾，紗幔用絲絳束於柱邊，透過珠簾，一側擺著香幾、書案、貴妃榻，案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，幾上梅瓶中臘梅含苞待放，貴妃榻下鋪著寶相紋地毯；另一側被一座仕女游春落地屏風遮住，露出拔步床上杏色的承塵。

“道長凍壞了吧，趕緊上炕暖和暖和。”阿縷聲脆如鈴，“奴婢這就去給道長泡壺茶暖暖身子。”

“等等——”純狐幼話未說完阿縷一溜煙兒已不見了蹤影，她心道怎麽比嫦娥的玉兔跑得還快。

片刻功夫，阿縷提著個粉瓷茶壺笑盈盈走了進來，從多寶格上拿了一只素色茶杯放於炕桌上，利落倒了茶：“道長快喝上兩口，熱乎乎保管心裏頭熨帖。”

純狐幼脫了大氅盤膝坐於炕桌邊，正躊蹴滿面地瞪著茶杯，她向來嫌茶苦，平日只喝仙露，方才沒來得及說，此時見阿縷笑容燦爛滿面期盼地望著自己，委實不忍拂其好意，又見茶湯清透淡香雅致，便端起茶杯有模有樣地綴飲了幾口，熱騰騰的茶湯沿著嗓子眼滑入腹中，熱氣順著奇經八脈將寒氣一點點從體內驅散，後背漸漸有了汗意。

阿縷見她呷著茶，笑道：“道長稍坐片刻，奴婢這就去廚房拿飯菜。”

“記得多拿些酒肉！”純狐幼被囚雷陣百年，五感封閉不覺饑餓，如今有了這具凡人軀體，饑餓感一來便如無底深淵，早上吃的連九牛一毛都稱不上，此時能吞的下一整頭牛。

阿縷未應，心道這個點兒怕是酒肉都被護院分食了，能有些素菜就算不錯了，故而片刻之後當她將從廚房拿來的飯菜一樣樣自食盒中取出來時，純狐幼滿臉錯愕地問道：“肉呢？酒呢？”

“這不是肉——”阿縷將裝滿粥的碗往純狐幼面前一推，“魚肉粥，要趁熱喝，涼了有腥味，趕緊吃。”

“這也能叫肉？”純狐幼不可思議地望著阿縷。

阿縷遞上竹箸，答非所問：“這些都很好吃，不信你嘗嘗。”

純狐幼一噎，好一會才道：“我也沒說不好吃，可我方才明明說要肉要酒！”

阿縷抿嘴一笑，耐心解釋：“肉有肉香，菜有菜香，飯有飯香，酒有酒香，各有所長，奴婢觀道長面色蒼白，身形瘦弱，乃體虛之相，吃肉恐難克化，喝酒又易傷神，還是吃素為宜。”

“我也沒說不吃飯菜，葷素搭配不是才更健康嗎？”純狐幼平日倒不挑食，可太久不知肉味酒香委實饞得慌。

“所謂虛不受補，酒肉乃大補之物。”阿縷勸道。

“不過一頓而已——”純狐幼不以為然，“又不是毒藥，還能要了性命？”

“便是這一頓就極有可能吃壞肚子，”阿縷煞有其事地說道：“我兒時曾隨祖父學過幾年醫道，所謂下痢損傷脾胃有礙氣血生化，雖不似毒藥立時斃命，卻也能殃及壽元，況且飲酒損心傷神，還是不飲為妙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吃素就吃素，又不是吃不得！”這是有多少年沒被人禁過酒肉了，純狐幼有些悵然，舔了下唇角，思緒卻不知飄到了何處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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